翻閱兒時出遊的相片,泛黃的黑白相片,收藏著許多我的家庭故事。 在這些照片中,很難找到母親的身影,母親不是不願意入鏡, 而是幾乎不曾隨父親和我們小孩們全家出遊。 記憶中從我小學中年級起,母親就因多重的病痛,致身體贏弱, 曾經瘦到只剩37公斤,日常的家庭工作都無法操持, 當然也無法陪伴我們出遊。習慣了,我們不問,也不與人說。
其實我們家所謂的出遊,只是到市區的景點逛逛,例如大年初一, 因父親是孤兒,同宗親戚都遠在台東,無處拜年, 所以過年一定帶我們三兄妹到中山公園玩, 那裡每年都有慶祝農曆年的市集, 豐足的人氣可以讓我們稍稍沾染年節喜慶的氣氛。出門前, 母親從衣櫃拿出穿過幾年的「新衣」,打點我們三兄妹, 我們就很開心的跟著父親出門了,母親倚在門邊, 嘴角終於露出一抹微笑。 父親用他那台自我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使用著的鈴木五十機車, 載三個小孩,弟弟個頭小跨坐在前座油箱,我坐後面, 中間夾著妹妹,乘車御風的時間很短,十幾分鐘而已, 但是對於平日只在學校與住家之間步行活動的我們來說, 這樣的景物倒退的新鮮感已經很滿足了。
一到公園,我們不顧父親仍在停車,就自顧自的衝進公園, 我們爬欖仁樹、反覆的溜中山公園特有的超高石造滑梯、玩弄池塘的鯉魚以及鬼抓人的追逐遊戲, 而父親大部分時間就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看我們活動, 偶爾拿起相機捕捉我們三兄妹的畫面。但是, 有時他會招手要我們過去, 提醒我們「有一棵橫生在拱橋的雞蛋花樹樹形優美, 未來你們參加寫生比賽可以取這個景入畫」。有時父親會招我們到涼亭前, 唸亭柱上的題辭給我們聽,並解釋詩詞與典故, 父親總是找機會不著痕跡的增進我們的能力,父親不強調形式, 只是真實的做,默默的執行。
偶爾, 一臺改裝的摩托車停在花臺附近, 騎車的老伯伯按了特製的喇叭發出「叭ㄅㄨ叭ㄅㄨ」的聲音, 那是賣冰淇淋的攤販,我們的眼神都被吸引過去了, 可是不一會兒我們就繼續做原來的事了, 其實平日我們是被母親限制不准吃零食的, 我們也沒有零用錢可買零食,但父親靠近了那老伯伯,講了幾句話, 掏出皮夾付錢,然後拿了三筒冰淇淋回來,遞給我們, 這冰淇淋好珍貴,我們都舔了很久,邊吃邊欣賞冰霜融化的過程, 還比賽誰吃的慢,回到家裡, 我們任誰都不會跟母親提起冰淇淋的事。
父親一個月微薄的薪水, 常常要花將近三分之二的錢付母親的醫藥費, 但母親仍會想辦法讓我們常吃水果。為了結省開支, 在我家吃水果是用精算的,只要是能算顆的水果,例如葡萄、龍眼、 荔枝或小蕃茄,就一定依年齡分,我分9顆最多,妹妹8顆次之, 老弟6顆最少,我們一直以為這是常態,直到長大到別人家做客, 見桌上滿盤的葡萄任人取用,我竟不知所措了! 然後我曾試圖努力的回想母親到底有沒有跟我們一起分享水果, 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年初一的下午,父親常帶我們去鬧區看電影, 享樂的活動母親仍然不願同行,都推說戲院裡空氣悶濁會不舒服。 有一年正值西遊記電影放映, 在過年前父親已經要求我們閱讀西遊記紙本故事, 弟弟則先閱讀了圖畫書,父親說這樣去看電影才能有深刻的體會, 雖然從戲院走出來的我們只記得火焰山爆破的畫面。
那個年代哪家不看小李飛刀不迷包青天? 我們家也有ㄧ台含螢幕推門的中古黑白電視, 可是在夜間連續劇播出的時段,父親總陪著我們做功課, 母親也總在一旁忙一些不會發出噪音的針線活兒, 我們的作息就是他們的全部。偶爾, 父親會為了我們的美勞用品或文具出門,有時買回來的規格不對, 我們面有難色,如保麗龍板薄的買成厚的,父親就又再出門一趟, 從市郊到市區來回都超過一小時以上,從沒有聽父親抱怨。
父親正直,母親溫柔;父親忠厚,母親手巧;父親沈靜,母親勤儉; 父親樂天知命,母親無怨無悔,這就是我幸福的泉源。 若問我世上最珍貴的是什麼?毫無疑問的, 就是父母親給我們完全不保留的愛,以及無限保固的家庭溫暖, 還有那時時刻刻身體力行的典範。時光向後推移,三十年後的今天, 想起那些酸酸甜甜小小的回憶,原來苦只是提味, 是要我們記得幸福的美好。
其實我們家所謂的出遊,只是到市區的景點逛逛,例如大年初一,
一到公園,我們不顧父親仍在停車,就自顧自的衝進公園,
偶爾, 一臺改裝的摩托車停在花臺附近,
父親一個月微薄的薪水,
年初一的下午,父親常帶我們去鬧區看電影,
那個年代哪家不看小李飛刀不迷包青天?
父親正直,母親溫柔;父親忠厚,母親手巧;父親沈靜,母親勤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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