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

早熟

    帶學生上頂樓有機教學農園整理菜園，學生見九層塔花序怒放漫開，正要折掉，而且動作熟門熟路的，但被我急急的喝止。學生皺眉納悶地說：「斑馬，你不是說九層塔不能讓它開花，開了花就不能長嫩葉了，為什麼我現在要剪花，你又阻止？」我手插腰看著他說：「嫩！上次跟你講的時候是七月，九層塔青春正盛，還在採收期，現在是十二月了，進入冬天了，九層塔葉長得又慢又老，應當要讓它開花收種子了！」學生回說：「喔！原來！啊我本來就嫩呀，你又沒教！」學生沒折花了，但是並沒有走開，自行在觀察九層塔的花序，然後他說：「斑馬，有種子耶！我幫你搓九層塔種子！」學生說完就開始搓花序。我走近他，叫他動作暫停，我說：「等等等等，你看到種子了？在哪裡？」他指著褐綠色花萼底下白白的部分。我說：「嫩！還是白色，那還沒熟啦！九層塔的果實為小堅果，長約0.15公分，黑褐色，長圓形。成熟的種子比未熟時小，太早摘採種子，不能發芽的。」講完我請學生去另外一畦菜圃拔草，還是請他做些簡單的事就好。

    許多國際連鎖速食店的炸雞是早熟雞，套餐附的玉米濃湯之玉米是早熟玉米，我們生活周遭為了追求速度講究效率，很多東西的製程都縮短了，我們不知不覺的習慣早熟。所以，當阿瑛姐拿了一串「在欉熟」的香蕉給我時，我非常高興，一方面是香蕉合我的喜愛，另一方面是我沒有在老家很難吃到「在欉紅」「在欉黃」等等在欉熟的水果。在欉熟又稱為樹頭鮮，是指成熟度為九分左右才摘取下來的水果，它的味道比六分熟就摘取下來，運用人工的方法催熟的水果還要香甜還要自然。

    早熟好嗎？我想起小時候，偷偷學母親私釀楊桃酒，找了一個玻璃瓶，將成熟楊桃洗淨後切成長條狀，塞在玻璃瓶，然後撒砂糖壓緊，封瓶蓋，我還懂得瓶蓋得密封。然後，好奇的我，天天拿起瓶子看楊桃的變化，看砂糖次第溶解，看楊桃變色，看逐漸升高的液體冒泡，看楊桃萎縮，我沒等媽媽釀酒放足的時間到來，就打開瓶蓋聞，初聞還有酒香味，但是，等到第二次我開瓶蓋，未接近瓶口就有很濃的不是酒的刺鼻味道四溢，然後就被媽媽發現了，媽媽打我的後腦勺說我笨，學釀酒學半吊子，酒釀不成釀成醋。這就是我急著想有成果，以為釀酒可以求速效的失敗經驗，證明有些事情，根本無法早熟。

    早熟好嗎？被稱早熟是一種稱讚嗎？早熟與老成是一樣的嗎？生理的早熟讓大個兒裝個幼稚腦，心智還不夠駕馭身體的需求，甚是辛苦；心理的早熟，又何嘗不是折磨，小小年紀，就世故誨澀，笑點高，哭點更高，再沒一絲青春氣息。但是，現在這個時代，有更多孩子的早熟類型，應稱作「行為的早熟」，身形還未脫童稚，已從過熟的穿著、不知其意的言語、社會化的作習、常民的不良嗜好到偷嘗禁果，沒有在對的時間符合該有的行為，是假的早熟，錯誤的早熟，沒有責任感的早熟。

    到底，早熟好嗎？我習慣在大自然裡找答案，發現生物的早熟，是抵抗極端惡劣的環境下求生存的絕技，無所謂好壞。像牆縫的白花鬼針草，缺土缺水，強烈日照風吹，才挺立15公分高，就開花結瘦果了。再溯歷史，鐵木真少年喪父，艱苦飢寒的壞日子和動盪不安的草原環境，練就了鐵木真冷靜、殘暴和勇敢果決的草原狼性格。如果可以童年完整幸福，誰會願意自請艱苦？但是想到「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就會對早熟的青春視為養分，不抱一絲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