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海的樹林口

面海的樹林口              作者：鍾兆晉

    9月23日清晨，林口海岸被不肖業者棄置工業廢棄汙泥，一瞬間海水染紅延綿數公里，驚悚的不是只有視覺，還伴隨刺鼻的惡臭。看見這則新聞的林口人，尤其是近幾年才入住豪宅新市區的新林口人一定很疑惑，「林口靠海嗎？」

    9月9日電影「賽德克．巴萊」上映，在林口憑空創造的霧社村，一夕間成為全國知名的觀光景點，小小的太平嶺，窄窄的鄉間小路，塞滿了受魏導感動的熱情影迷，想要藉著參觀電影場景憑弔莫那魯道，可這是真林口，假霧社啊。在此以前，只有一年一度的竹林山寺大拜拜，才會癱瘓上林口的各個山路，這是林口人的共同節日，很少人會抱怨的。

    這裡其實是山海交錯的城市，是曾廣被苦楝樹及楓樹的台地，舊名樹林口，又稱坪頂，北倚觀音山，東南是山谷，西面則有長長的海岸，但是主要聯外道路都開在北東南三邊，往西邊的路，太長、太陡、太荒涼。就算你筆直騎下西邊，台64西濱快速道路高架段擋在眼前，還有三米防坡堤助威，哪裡有海景？哪裡看浪濤？只剩幾戶海堤以西的人家可以見證潮起潮落。

    這裡其實有亙古的記憶，如寶斗厝是文獻標記的化石產地，而海岸邊有大南灣層化石出土，還有與十三行遺址同時期的新石器時代史前遺址。至於礦產，最驚人的是林口海岸竟能出產碧玉、玉髓、凍玉和化石玉等四大類質地溫潤的古玉，如此豐富的地質特色，就隱藏在林口海邊，不為人知。

    其實，林口的庶民文化是豐沛的，散落在湖北村到頂福巖的三個陳家古厝，還有經歷百年的私人書院，都曾陪伴林口成長。即使已消逝的磚窯文化，還有名列史籍的龍壽茶，不僅如此，長達六、七十公分的林口紅土蕃薯和盛名一時的「相思樹木炭」，都是紅土賜予林口人的寶藏。這些過去支撐林口的在地產業，痕跡還斑斑可考。而宗教重鎮林口竹林山觀音寺，神蹟顯赫，信眾廣布，上山參拜成了五股、泰山、新莊、迴龍、龜山及南崁居民的信仰活動，此時的林口，似乎儼然為宗教中心。可大家別忘了，拜觀音是海神信仰，龍壽茶則受海洋上升氣流的雨露和冬霧所涵養，而上來台地的漢人先祖，都是從海邊上岸轉進內陸的。

    場景切換到現在，單單林口區房仲業就業人口竟高達8000人，重劃區內筆直寬敞的馬路和林立的巨廈，不走到台地邊緣會讓人誤以為置身台北。人多了，關心土地的力量有增加嗎？台地像海綿，吸附了天降的甘霖然後慢慢泌出，於是向四方伸出13條溪流，而且，最令人驚豔的，是終年不枯竭；最令人讚嘆的，是溪流密度最高。可台地上的人已將13條溪汙染了11條，尤以畜牧業汙染最深。這些年台地下的火力發電廠和焚化爐，台地邊坡的違建倉儲業，還有遭濫倒垃圾的谷地和凹地，都讓林口染上汙名。這些汙染，包括熱汙染、水汙染、垃圾汙染和空氣汙染，全讓林口的海給默默地承受，默默的吞嚥。

    近年來林口有很多廣為人知的特色。很突出，像遠雄造鎮計劃；很時尚，像高爾夫球場密度最高；很保育，像公視播報的都市綠寶石鈎盲蛇保護區；很在地，像承襲80年傳統的子弟戲；很懷舊，像燕子聚落林口舊街；很生態，像復育台灣野百合的太平社區；很科學，像聞名全國的林口國中自然科學研究社；很休閒，像運動公園、棒球場、婦幼公園和扶輪公園；很健康，像祖師廟步道、新林步道和濱海步道。但是，能不能讓我們認真的思考，轉個90度，多走8公里，就是海邊，就可望見潮起潮落，就能漫步在沙灘，就有海洋的思考，就想靠近海洋活動，就能建立海洋產業，就會發展海洋教育。如此，林口才不愧為面海的林口，林口才能成為靠海的城市。

    爾後，每日醒來，當思拂面的晨風是海風，每夜晚霞，都是隱沒海洋地平線的落日餘暉，至於海洋的故事，我會繼續向西編織，傳唱編寫於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