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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0日 星期二

二訪金門


        二訪金門
三月六日
    一早驅車前往松山機場,跟著師大的張永達教授去金門,參加教育部108學年度全國中小學科學教育專案【金門】推廣工作坊研習課程。這次的身份,是以曾經執行過此計畫的計畫主持人報名,實際的目的,是希望今年能再次提出申請。
    出遠門時,等待交通工具的時間就是訓練觀察力的絕佳機會。候機室裡旅客三五散坐在座椅上,我正前面一排椅子,單獨坐著澎防部少將軍官一人,上校一人則拎個公事包隔兩格坐著,再右手邊另外一排椅子上有上尉軍官兩人彎腰低頭聊著天,戴厚厚的眼鏡,估計約莫是文職軍官,沒有健碩的身型。這些軍官在往澎湖的飛機廣播驗票時,便起身聚攏變成一隊人,登機去了。
    這次搭乘的班機是立榮螺旋槳小飛機,但氣候穩定,也就沒有飛安的疑慮。整個航程非常的安靜,偶有幼兒哭鬧兩聲就安撫妥適。鄰座有咳痰聲,我本能的往走道靠,全程都斜30度角盡量背對他。下飛機時遇到舊識張校長,原來與他搭同班機參加同一個研習。報到時掃描了一遍簽到表,已有數人註記臨時取消,這樣導致搭巴士時一個人可以坐兩個位置,算因禍得福嗎?
    第一站金門中學,帶隊的教官帶著我們繞過古蹟「白宮」,到另一個場地白宮後棟參訓。地主校長簡短致詞後,張永達教授揭開課程的序幕,簡略的帶過金門縣科學教育專案執行成果介紹後,強調了通過審查的一般原則和優先補助原則,讓在場欲申請的學校代表重新盤整撰寫科學教育專案計畫書的策略。
    張教授第二段課程,就是分享他自己的專業。講題雖是金門水韭的生態,但得從夢幻湖台灣水韭談起。此時我調整成學術模式,彷彿自己仍是坐在底下聽研究發表的研究生,也更專心做筆記,咬筆頭。老師說,一般水生植物沒有氣孔的,但台灣水韭有氣孔,台灣水韭的氣孔密度隨葉尖高度而越高。台灣水韭屬於CAM植物,利用景天酸代謝途徑進行光合作用。期間老師秀出一張夢幻湖火災後的投影片,提夢幻湖是因為台灣水韭在那裡繁衍,但吸引我的是畫面呈現一個特別的現象,紅麵包黴因五節芒火災殘餘而大量發生。經老師提示,才知道台灣水韭在民國九十年已被公告解除珍貴稀有植物名單。之後發生了大考的問題,由於課本沒有改,考題卻考出來,結局就是該題送分。精彩的部分來了,老師也提高音調,說台灣水韭與金門水韭都是22對染色體,DNA只有一個序列不一樣,型態上台灣水韭球莖有三瓣,金門水韭有兩型,兩瓣和三瓣同時存在。這樣一強調,更提高了我們想一探金門水韭真面目的慾望!
    利用午休到教務處找學弟呂世璋,四年多前第一次到訪金門,也是他邀我來擔任講座的。我到教務處撲了空,原來他已轉任圖書館主任,我再轉往圖書館與他碰面。兄弟相逢,不免回憶過往,說誰又在哪見過,誰誰又多久沒見,不過閒聊中他透露膝蓋韌帶受傷,希望他早日康復。
    午後的第一場演講,就是聽楊恭墉督學分享金門縣科學教育推廣系列,原來他是侯用校長,之前也在基層當國小老師。
    我們戶外課程的第一課是金門國家公園植物生態,金門國家公園的前身是工兵營和林試所苗圃,以及一些私有土地,這裡以前是戰地,設立老兵故事館保存文史資料,但是不在我們的課程之內,所以也就沒有入內參觀。老師提醒,在野外走踏,為了預防恙蟲病,要學他褲管得塞入襪子,然後在襪子外噴防蚊液,這讓我們全團全部著了束口褲裝,合照時真的非常俗得逗趣。穿梭步道期間,解說的莊老師提到可能遭遇緬甸蟒,讓我沿路都有一種期待,眼神總會多掃向地面的暗灰處。不過,生態學身份有爭議的緬甸蟒,有人說是外來種,有人說是本地產,到目前為止,沒有定論。
    終於到了一個花崗石的大岩盤,凹陷的地方積水,範圍也不大,竟然就是金門水韭唯一的天然生育地。隨隊解說的老伯伯說,夏天水體太小太淺水溫常超過氣溫五六度,這時金門水韭就會生長不好。其實這樣的環境,高鹽、缺水和土壤貧瘠,是還有像寬葉毛氈苔、長葉茅膏菜等食蟲植物分佈的,只是我們今天的主角是金門水韭。
    沿途有多種紫色小花,讓我蹲下來拍照,眼尖的莊老師,當我對焦某一種植物,他就喚出那小草的名字,有耳挖草,另一種開紫花的是海綠,還有一種是箭葉堇菜,刺薊的花也是淺紫色,也算是這一系列的模特兒。而不想拍的滿地的菊蟛蜞菊,遍地的黃花,聽說是故省主席林洋港在擔任台北市長時期參觀新加坡後引入台灣的。提到耳挖草,莊老師就再補充說另有叫挖耳草的,開黃花,是食蟲植物。
    金門有很多人工水庫,都是為了儲存淡水而設置的,司機是老鳥識途,帶我們行經小太湖(太湖水庫旁,士校路隔開的一區水域),湖中小島還有今年最後一批的鸕鶿,用望遠鏡一看,果然如解說的鳥會前輩所言,普通鸕鶿和丹氏鸕鶿混群,還有亞成鳥正在跟親鳥索食。關於金門鸕鶿群聚的問題,今年鸕鶿減少是因為研究人員執行繫放驚動,從數千隻剩幾百隻。但官方的說法顯然不是如此,我們是要相信小道消息,還是公開在網路上的政府資料呢?
    下午的戶外學習,我們學員才比較能自由互動,這時才跟同團萬華國中主任師大78級學姊王美玲認親,學姊大學也是甲班的,兩位導師也跟我一樣,這樣一比對,更增添了熟悉感,一路上便多了一個聊天討論的夥伴。
    再一站是金門民俗文化村,我們竟是同時間唯一入內參觀的一團,許多商家都沒有營業,沒有人潮的喧囂,雖然感覺備受禮遇,但心裡也知道這是疫情影響下的非常態。園區十八間建築群總共蓋了二十五年,有兩塊綠地沒蓋,因為經費資助孫中山革命去了。導覽的王先生是王家大院的後人,第一站就從他小時候讀過的私塾開始,這堂名為海珠堂的學堂,設於清光緒二十六年,有課室,有藏書閣,有外籍老師的住宿房,前有盼池,呈半圓型,只有皇家建築才能是圓形的。
    仔細看這屋簷設了有趣的排水孔,排水孔是朝向屋內的,代表聚財,而落水頭設成鰲魚龍頭魚身,則是取獨占鰲頭之義,期待學子往外發展。中庭有洗硯池,導覽員強調是取水出來洗,所以池不是墨色,音也不是「許願池」。我們在大宅院穿來串去,一磚一瓦都有故事,一圖一物都藏典故,感觸實在是難以言喻。
    燕尾翹脊是傳統閩式建築,即屋舍正脊兩端飛翹而末端成燕尾分岔之形制。王姓宗祠大門漆上正紅色,這門顯示是有當官的人家,許多宅院都有泉州白石淺雕,而在泉州當地已經停產,非常珍貴。我喜歡每棟建築不同風格的交趾燒,而交趾燒裡大量出現土豆,因此地土豆又稱長壽果,當地俗諺稱:「呷土豆,呷嘎老老老!」就是這個原因。對於「摸龍頭,可以蓋大樓」這個傳說,幾位隨行的校長是很熱衷的,可以由大家都和這麼一塊花崗岩露頭合影看出端倪!園區有一棵百年刺桐,樹冠已經去掉了三分之二,這全然是刺桐釉小蜂的傑作,關於害蟲,金門還真的一項不少。
    我發現車行途中都有麥田,還沒舉手發問,地陪李先生便解說起麥田來,原來金門高粱酒製程中15-20%的原料是用小麥,主要是要取小麥外殼的黃麴黴菌、酵母等微生物,先將小麥等原料壓成磚塊狀的粗胚(制麴塊),再將粗肧放到大麯發酵房發酵。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培麴)和堆放(堆麴)之後,製成高溫麴和中溫麴用來製酒,才能夠賦予金門高粱獨特的香氣。
    在金門野生藍孔雀生態介紹這個研習時段,我們下車走一段步道,步道上多的是剛築土丘的火蟻窩,就像金門機場紅火蟻的問題一樣,火蟻在金門還是很嚴重的擴散著!養牛的地方就有孔雀,有酒糟、有地瓜、有飼料,就會吸引藍孔雀。根據調查,藍孔雀最多時有五千多隻。藍孔雀原本是在金門的學校小動物園裡當寵物,後因衛生問題,縣政府欲集中在畜產試驗所,但遭遇颱風後鳥籠破壞便使得藍孔雀族群溢出。徒步找尋孔雀時,牠似乎在捉弄著我們,就算孔雀的叫聲就在前方,我們還是看不到影子。但就在放棄上車後,往船型堡的轉角,我們終於遇見三隻成年藍孔雀漫步草叢間,司機很貼心,還熄火停車,讓同團人可以穩定的拍照拍個夠。
    夜裡,溫度果然驟降,我們來到知名的高坑牛肉店,這平時都是高朋滿座的知名地點,今晚餐廳還是只有我們一團兩桌人。飢腸轆轆,上桌的有牛肚、牛肉香腸、冷盤的牛肉凍、香煎牛小排、牛腸、牛胃、牛肉麵和牛腱,因為防疫,我們還得斯斯文文小心翼翼地分公筷母匙取餐,而我懷疑四神湯裡的也是用牛小腸入湯,果然是牛肉名店,筷來瓢往,杯幌酒錯後,本來塞滿整桌的所有的料理都逐漸清空見盤底了。
    用完餐後,今晚就下榻在市中心區的救國團青年活動中心,因著晚餐佐的金門高粱,也就一夜好眠了。

三月七日
    生物時鐘就是這麼精準,在設定鬧鐘的六點前一分鐘,我便自己醒來了。早安金門,我還在盥洗換裝,白腹秧雞就在我窗外的草皮上鳴叫。拉窗簾,尚未開窗,牠便又鑽入草叢中。
    早上的課主要還是莊西進老師主講,遊覽車早於表定時間五分鐘到,但他已經帶著架設好的單筒望遠鏡在等我們了。慈湖國家級濕地課程開始。從李光前將軍殉國處開始導覽留鳥紅冠水雞群。木麻黃開著成串小紅花。花嘴鴨邊飛邊叫,已經有些個體變成留鳥,這個池子有琵嘴鴨、赤頸鴨、夜鷺、鸕鶿、小水鴨、灰頭鷦鶯(報春鳥)、翠鳥等接續出現在眼前。
    走在慈湖、雙鯉湖和慈堤間的步道,岸邊都是小葉銀合歡這外來種,其實很是礙眼。
    沙洲橫陳在慈湖,沙洲上停棲著黑面琵鷺、白面琵鷺、唐白鷺、小白鷺、中白鷺、大白鷺、蒼鷺,有幾隻蒼鷺頂上還掛有飾羽,青足鷸也沒缺席。
    莊老師就喜鵲的出現,講了外來種的定義,也詳述了環頸雉引進金門的故事,三十幾年了,和藍孔雀一樣,其實也沒帶來什麼生態浩劫,當美麗的錯誤,就讓牠們安身立命在金門了。
    一路上走路的腳踏聲和解說聲以及學員不時發出的讚嘆,想看久仰的水獺根本就不可能,但是沒有看見水獺本尊,莊老師卻讓我們看新鮮的水獺排遺。大家圍在一起蹲著,手機拿起來猛按快門,竟然是對準著一坨屎。水獺黑色長條狀的糞便,仔細看混著魚骨和鱗片,有時不同族群還會嗜吃螃蟹,甚至也捕小蛇。金門的水獺不做樹枝壩體的,這點也和其他地方的水獺親戚不一樣。而科學家從國外進口的人工巢箱,則是兩年來沒有一隻水獺入住,應該算是失敗的吧。到今天為止,當地人和科學家,沒有發現水獺固定的巢居。走在路上,又看到水獺的排遺和獸徑,莊老師說,水獺的叫聲像大老鼠短促的尖銳鳴聲。這水獺橋,底下有水獺家族的腳印,五爪,有蹼,後腳踩在前腳的三分之一處,重疊,所以看腳印是一直行的泥痕。網紋招潮蟹(又稱弧邊招潮蟹)在大家競相拍攝水獺印痕時亂入,沒有人為牠分神!
    魚池邊散生了一些潺槁樹,黃邊鳳蝶食草為潺槁樹,所以黃邊鳳蝶也跟著在金門分佈,早期會說這是金門特有種,但金門離大陸這麼近,其實要產生生殖隔離而擁有特有種是非常困難的事!
    終於,再鄰近慈湖的這個池,小鷿鷈出現了,但不等莊老師架好單筒望遠鏡,牠便下潛水中再也不見蹤影。岸邊到處是乾枯的蘆葦,有位學員問蘆葦和五節芒怎麼分,其實差異是非常大的。
    視野裡是一隻攀上枯木仰著脖子曬太陽斑龜、老師說的紅耳龜已不知去向、但金門的寶是金龜,金龜的棲地不在這裏!
    斑翡翠是國際賞鳥人士來此指定的必看物種,但我們今天一無所獲。
    在唯一的參觀隊伍離開慈湖的時候,魚鷹突然現蹤,還企圖表演俯衝抓魚,可惜失敗了,悻悻然而去。我們是看到魚鷹走後,陸續有黃腹大魚躍出水面,似乎是在慶祝沒有被抓一樣,讓我們驚嘆不已!
    遠處高蹺鸻現蹤,和青足鷸混搭著或站或臥在土堤,東方環頸鸻偶爾飛掠過,也不會驚起他們。這一路賞鳥的學習活動,其實可以說漸漸有數字的迷思,看幾次,看幾隻,然後也有裝備的限制,看不清楚的,就會想要有更好的設備,想著下次再來。
    結束濕地的導覽後,因拍攝被李先生翻動的火蟻落後而走在隊伍的後頭,於是跟莊西進老師閒聊,原來他是68級的大學長,我的前後期學長學弟從金門高中來的全是他的學生,大聲叫學長好,這樣一層關係一確認後,當下他便把手中的圖鑑「鸛鳥金門」就直接遞到我面前送給我了。這本限量版金門賞鳥指南,其實大學長參與很深,但礙於自己同時也是編審委員,所以也就沒有具名了,無論如何我請大學長在書上簽名留念,以紀念我們的相遇。
    回程途經八二三砲戰的遺跡,一個破舊的樓房,據說是當時共軍搶下的指揮所,當時死了很多共軍,牆上滿滿的彈孔是國軍反攻時打的⋯⋯
    午餐走進胡璉將軍博物館旁的石蚵之家吃石蚵套餐,有蚵仔煎、蚵嗲、炸蚵仔、蚵仔麵線。飯後到下午一點,還有幾十分鐘的時間,便到胡璉將軍紀念館走走,看著一些歷史資料,文件照片,把所見的狀況做了一些連結,發現典範最能長存的不會是戰功,而是跟著歷史可長可久的制度和樹木樹人。
    來到水產試驗所,這是我們學習的倒數第二站了,試驗所的兩個人已經在門口恭候多時了,這樣的情形在公部門並不多見,可見當地人對張老師帶隊參訪是多重視。我們ㄧㄧ入座後,試驗所的黎技士就針對金門鱟魚生態,為我們開場。黎技士報告,水試所的重點工作是魚苗放流及鱟的復育。為什麼要復育鱟呢?官方的說法,說這鱟是古生物,活化石,祖先在寒武紀就出現,奧陶紀就定型,鱟的血淋巴內的變形細胞會產生特殊蛋白質(鱟素),會跟細菌的內毒素結合,降解內毒素。如果用物理的方法,細菌的外毒素70度就可以降解,可是內毒素則要攝氏170度才能分解,所以鱟的重要性就是鱟素可以幫助政府或科學家準確偵測細菌的感染與否。
    黎技技士接著播放解說影片,影片的開始是一段童謠:「身穿鐵甲笠,尾穿西洋劍,海裡四界泅,無驚海水鹹;岸邊叩叩爬,唔怕日頭炎;鱟啊鱟,鱟啊鱟,鱟啊鱟,鱟啊鱟;什麼人啊是拎祖先?」去年開始國際上才將鱟列入保育類紅皮書,國內還沒開會列入。鱟成熟必須蛻皮14次,第十五齡的成鱟才有性徵。
    我們的最後一站是參觀一個世界發光的在地產業,金門酒廠,由酒廠人員解說酒廠的歷史和高粱的釀酒歷程!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品酒和買酒,所以我懷疑誰和我一樣,紀錄了解說員很自豪的許多世界第一。也許,這也為我下次再訪金門,埋下一個不露痕跡的伏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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